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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的命苦的女儿……”崔母一听完瞿落的叙述,泪水立刻流了满腮,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女儿,将她紧紧搂进怀里,就像小时候女儿受委屈时一样。
“哎!”
崔父从椅子上站起,重重地叹息了一声,他背着手在房间里踱来踱去:“想不到那个一表人才的张珙居然是这样的货色,白白耽误了我们莺莺这么长时间。”
他走到这一对抱头痛哭的母女身边,沉着脸道:“都怪你母亲当初非说张珙人不错,就这么急急地想把你嫁出去——不过也怪我,被那伪君子骗了过去。”
说着,他又放轻了声音:“不过话说回来,我们尽早认识到他的真面目也好,省的莺莺若是真嫁过去了,还指不定怎么受欺负呢。莺莺,不哭了啊。”
这番话宛如一阵暖流窜进瞿落的心里,她眼眶一热,差点真的掉下泪珠来。
她忙轻轻推开崔母环着她的胳膊,定了定神色,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:“父亲母亲,孩儿不孝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“女儿此次既已得知张珙的真面目,就一定不会再为他继续神伤下去,女儿一定会振起来的,还请父亲母亲不要再为女儿担心了,否则女儿会愧疚的。”
她说着,后退了两步,朝这二老深深地行了个礼。
“快起来!”
崔父连忙去扶,他看着自己从小就柔弱得仿佛禁不起一点风雨的女儿,如今竟能如此的坚强,脸上不禁流露出一种欣慰甚至骄傲的神色。
这才是他们博陵崔氏的女儿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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瞿落着一席淡雅的月白色衫裙,头上绾着垂云髻,鬓间插一支翠色琉璃簪,手摇一把素绢的团扇,倚坐在湖畔的凉亭之中。
彼时夏日傍晚的一阵阵热风拂过,直叫人心浮气躁,所幸这亭子有绿柳覆盖,又临水,只觉有丝丝凉气冒出。
瞿落在等张珙的赴约,前两日她写了一封信让红娘交给张珙,请他务必到两人之前经常私会的绮水亭中相见。
虽然张珙已经写下那封绝情信,可是瞿落相信,他一定会来。因为依照张珙那种贪图名利但又端着架子、伪装成正人君子的性格,他不会使他自己落入别人的口实之中。
更何况,她在信中还写了一句足以吸引他前来的话。
“为君明日之前途,妾有一要事相告,请务必前来赴约。”
不管张珙相不相信,他都不会对任何可能事关他前途的信息视而不见的。
果然,瞿落并没有等多久,就见到一个一身锦衣的英俊男子向这边走来。
啧啧,看来真的是巴结上了礼部尚书,这一身绫罗绸缎的,打眼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啊,而照瞿落的了解,张珙自身可是实打实的三代贫农的穷小子。
张珙显然也看到了瞿落,他的脚步略迟疑了一下,还是走了过来,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不自然得很。
他站在瞿落面前,眼睛却是瞟向一边:“等很久了吧……”像是没话找话,沉默了半晌,他才又道:“我想……我之前的那封信应该都把话说清楚了吧,所以……还希望你能谅解我……”
瞿落不屑地嗤笑一声,她放下手中的扇子,款款站了起来,摇了摇头,道:“我今日找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解释信的内容,更不是为了谅解你。”
她顿了顿,一双眼紧逼着张珙,扬声道:“而是正式通知你,我们两个人之间,从此以后再无瓜葛。你无需如信中一般恭维我,更不需要请求我的谅解,本来就是人各有命。你我既无缘分,何必故不舍之态?”
她看到张珙转过来,惊讶地瞪大了的双眸,满意地笑了笑,道:“难道不是么?正如你从前所写的这一封封信一样,虽字字文采飞扬,但也许你从未付过真心,只是贪图我的美貌而已。”
她瞥到张珙一副想辩白的表情,却并未停下,反而继续说道:“如今这些信在我看来,没了情意,便一文不值,现在,就把它们全部送还与你吧。”
说罢,她拿出用丝帕仔细包裹着的信,递到张珙的面前。
张珙接过来,他的手有些微的颤抖,他极力抑制住,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丝帕,竟是厚厚的一叠,他抽出最底下的一张信笺,那信笺被叠的整整齐齐,甚至浸染着一股淡淡的香味,想必是收藏它的主人很用心吧。
张珙忍不住抬眼看了瞿落一下,可惜那一向只盯着自己的深情眼眸这次居然看向了别处,他内心不禁涌上一种说不清、道不明的复杂情感。
他收回了目光,把视线落回到那封信上,信上的落款竟是一年前,那正是他和她刚刚相识的时候——没想到莺莺她居然还保存着那么久之前的信。
他大略地扫了两眼,便读不下去了,那信里的每一字赫然都饱含着当时自己那快要发疯般的情思,如今读来,却是另一番滋味。
其实说来,他内心深处对崔莺莺,还是有感情的,他也曾一度沉溺在儿女情长之中,然而今时不同往日,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能够与京城贵戚韦家结交,甚至韦家大小姐对自己青睐有加,自己岂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把前途耽误在一个落魄世家的女子身上?何况崔莺莺虽美,奈何那副总是百依百顺,情意绵长的样子,看得他也有些腻了。
然而今日的崔莺莺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,他本以为今日相会必定要纠缠牵扯一番,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决绝地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来,昔日那双美目里的脉脉情意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他本该高兴才对,这样,他就不用费心思去安抚她了,可不知为什么,他的心里却涌上了一阵难以忽视的失落。
这失落,甚至让他对眼前这个决绝的、他必将永远失去的女子,产生了一丝懊恼的不舍……
“我今日叫你来,就是为了此事,从今往后,我们两不相欠。”
瞿落看着他微沉的脸色,展开一抹异常灿烂的笑容。
那笑容里有崔莺莺的释然,亦有瞿落她自己的狡黠与得意。
看得张珙愣在原地。他望着瞿落即将转身离去的身影,不由自主地唤道:“等等……”
瞿落顿住了脚步,转身侧头,斜睨着他:“不知张公子还有何吩咐?”
张公子?她以前总是唤自己“张郎”的……听着瞿落以这种客气却疏离的语气对自己说话,他心里忍不住一酸。他想解释,张了张口,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,什么都说不出。
他又能解释些什么呢?正如对方所说,没了情意,便从此两不相欠,他又凭什么要求对方仍如从前那般,对自己深情不改呢。
“无事?”
瞿落眯了眯眼,问道。
“我……”张珙吞吐了半晌,瞥到瞿落不耐烦的表情,忙道:“你……之前在信中所说的要事,是什么?”
“哦对了,此种与张公子名利、前途相关的事情,我该一早就说的,让张公子白着急这么半天,万一一不小心忘记了,耽误了公子的飞黄腾达,我真是死不足惜了。”
瞿落满脸歉意,她连连欠身,向张珙道歉,仿佛真的很对不起他似的。
然而这种举动看在张珙眼里,却更是刺眼,他忍不住伸出手去,想要扶起瞿落。
却被瞿落冷不丁地躲开了,她再抬头,唇边却带上了一抹清冷的笑意:“莺莺只是一介女流,对朝堂之事也不甚明了,不过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,有一句逆耳忠言相告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道:“公子如今既想要飞黄腾达,与其因为看错了形势攀错了高枝,倒不如自己奋发读书,考取功名,相信凭公子的资质,假以时日,定能金榜题名,到那时,功名利禄,也不过是手到擒来,公子又何必屈居人下呢?”
张珙所依附的礼部尚书韦斯年虽在目前来看,权倾朝野,然而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,任何企图挑战皇权的人,任何权力欲望无限制膨胀的臣子,最终结局都必将是身败名裂,何况当今朝堂上那位年轻的皇帝,虽羽翼未丰,野心却是不小,收拾这些结党营私的臣子们,是迟早的事儿。
理儿是这个理儿,只怕沉迷在功名利禄诱惑中的张珙,根本看不明白。因此,瞿落虽这样提醒了,却压根儿不指望对方能醒悟,或者说,她就是算准了张珙一定会把她的话当耳旁风,才摆出一副用心良苦、耐心劝诫的模样。
待到不远的将来,形势逆转,他一败涂地的时候,再想起来今日崔莺莺所言,才更加追悔莫及,苦不堪言。
瞿落的眼角,悄然划过一丝森然冷意。
一下子被说中了心事,张珙的脸上露出一抹窘色,他定了定神,将目光投向老远,沉默了半晌,才悠悠长叹一声:“莺莺,你不懂。”
瞿落勾唇一笑,她摇了摇头,似是无奈,又似是了然:“既如此,我再没什么可说的了,张公子,就此别过吧。”
她说完,最后朝张珙行了一礼,转身离去,再未回头。
独留张珙一人,对着那抹清丽却决然的背影,呆愣了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