窈窕小妖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废柴流小说feichailiu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吴宫不似越宫那般总是高门大窗的,虽然敞亮却也灌着森森冷风。
瞿落站在寝宫那精致的轩窗前,微微仰头看着窗外渐昏的天色,彼时正有三两晨星挂在天际,与渐渐露出脸来的一勾弦月交相辉映。
“来人,掌灯。”
她悠悠地唤道。
立即有宫女答了个“是”,然后便见一个扎着双环髻的粉色宫装少女提着一盏灯走进来,她将那灯按着瞿落的示意放在案前,便躬身退到了一边。
瞿落瞥了她一眼,不动声色地道:“这儿没别的事儿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那宫女又低声答了个“是”,这才退出了寝宫,立侍在门外。
瞿落在室内走了两步,为自己倒了杯茶,慢慢啜饮了几口,及待茶凉,才走到案边,轻轻地从一旁梳妆台上的抽屉中捡了一块绢帕,铺在案上,提笔写了一段话,再用嘴对着吹干,将其折了几折,揣入袖中。
然后又如法炮制,另取一块绢帕,写下一段话,干了之后再放入另一只袖笼中。
此时月已高挂,宫中之人也已稍定,门外一片寂静。
她推门走了出去,见到门外立侍的宫女,道:“晚饭吃得稍多了些,我想去园中逛逛,你不必跟着我,若大王来了,就说我身体不适,已歇下了。”
粉色宫装的少女轻轻答“是”,便不再言语,回身把寝宫的门关好了。
瞿落四顾扫了一眼,此时园中正是人烟稀少,便只身迤逦而来。
夏日草木繁盛,吴宫花园内更是有各种奇珍异草,白天看来已是四处成荫,夜晚天色昏暗,更只见那曲折小径上影影绰绰,仅见树影,难寻人迹。
瞿落此时更是故意放轻了脚步,提着裙脚,贴着宫墙悄悄地疾步游走着。
这一片的地形格局她已经十分熟悉,吴宫的后花园有一偏僻失修的角门,常年锁着,虽出不去,可也绝少有人看管。
而此处角门又邻着吴宫的外围,一墙之隔外就是姑苏城。
她顺着自己之前看好的一条小路来到角门,静静地聆听了一会儿。
满园风声,偶有一两声悠悠蝉鸣响起,更显寂静。
她撷取身侧一根斜枝上的树叶,用手捋了两下,放至唇边,舌尖轻抵,鼓足两颊,深吸一口气,再用力地呼了出去。
只闻悠扬婉转好似鹊啼的一道尖细声音流转出来,与风声、蝉声混杂在一起,呜呜咽咽、时断时续。
忽地,一道衣袂破空之声劈来,瞿落只觉眼前一花,便看到一个蒙着面罩的黑衣男子跳至身前。
那人对着瞿落微微屈膝行礼,并不发一言。
瞿落忙放下手中的树叶,将它扔至密丛之中,向着那人道:“来时可有人看见?”
“不曾。”
那人声音冷冷淡淡地,面对瞿落的问话也只言简意赅地回答。
瞿落点了点头,这种负责来往传递消息的死士一向如此。
她从左臂袖中掏出一块绢帕递给那人,道:“请把这个交给范大夫,告诉他一切都已按计划行事。”
黑衣人手脚利索地接过绢帕,藏入怀中。点了点头,转身就要纵身离去。
瞿落忙上前一步拉住那人的衣袖,皱了皱眉头,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隐忍表情。
“还有何事?”
那人冷冷道。
“我……”她咬了咬下唇,表情十分为难,再借着月光细细一看,那双清丽的眼眸中竟似有点点泪光:“请您一定要转告范大夫,我已经按照他交代的做了,请他一定要善待家兄!”
女子的话语恳切哀婉,面颊上恰有一滴泪珠滑落下来。
黑衣人心内莫名一紧,竟对女子生出几分同情来,他似是叹气又似是回应,微微地点了下头,然后才向前一步,足尖点地,纵身跃出了宫墙,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瞿落对着那黑衣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,转身沿着来路走回了寝宫。
翌日又是此时,瞿落照例遣走了一应宫女,依照着昨日做过的事情,再次来到了这处角门。
等了半日,终等来一个蒙面人,那人身形身法都与昨日的人相似,只有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,让瞿落认得出,这个人绝不是昨天的那个。
瞿落见了那人,并不急于拿出绢帕,反倒是盯着那人的动。只见那人果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牌来,上面夔龙纹饰雕刻得清晰无比——正是勾践的亲身信物!
瞿落点了点头,这才从右臂袖中掏出绢帕来递了过去:“请务必亲手交给大王,还有这个,”她顿了顿,又从右侧耳垂上摘下一只珍珠耳坠递了过去:“请一并交给大王,我的心意,大王自然明白。”
黑衣人面无表情地收下,后退了两步,转身一跃离去。
瞿落的表情这才略微轻松了些,然后如昨日一般,原路返回。
*
此时吴王夫差的书房内。
只见一身着粉红宫装的宫女从外面疾步走来,见到案几后坐着的吴王,躬身行礼道:“大王,夫人那边又有所行动了。”
夫差放下手中的竹简,抬起那双漆黑幽邃的眼眸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宫女,沉声道:“呈上来。”
“是。”
那宫女应了一声,然后从袖中掏出两块绢帕和一个耳坠子呈了上去——正是瞿落给那黑衣人的物件!
夫差的视线落在了那闪烁着莹润光泽的珍珠耳坠,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,他捡起那两块帕子一一展开。
上面的字迹有些微的凌乱,看样子竟像是初学,好在内容尚可辨清。
一块帕子上写着吴王夫差日渐耽于美色,不理朝政,已是昏聩不堪云云,略有几笔还涉及到了吴国的朝政设置,末尾提到了“解药”“兄长”的字眼。
另一块帕子上面的内容则完全不同。通篇尽书男女之情、相思之苦,隐隐还流露着对那“居心叵测、欺瞒犯上”之人的怨恨和指责,转到末尾,反写吴国兵力强壮,防御甚固,难攻易守,有劝诫慎重、莫听谗言之意。
夫差嘴角边的微笑加深了几许。他提笔在两块帕子的空白处,仿着原有的字迹,各添了几句话,特意写明了吴国的山川地脉、军营设置。
这样才显得更具有迷惑性,不是么。
敌人以为自己窃取到了宝贵的信息,殊不知这信息竟是对手自己拱手送与的,想想该多么有趣!
他都忍不住想象着待勾践那厮领兵杀过来时,那手足无措的样子了。
他再次看了眼帕子上的内容,然后招了招手,那宫女立即会意上前,把那两块帕子重新揣入怀中。
“把这两块帕子各自放回原处,那两个黑衣人也让他们待在各自该待的地方。”
“是。”
宫装女子答道,却面有迟疑:“只是这耳坠……”
夫差的目光落到案上的耳坠上,冷笑一声道:“寡人想只是丢了个耳坠,他们还不会放在心上,你自去即可。”
“是。”
宫装女子再不敢有所犹疑,忙欠身答道,然后退了出去。
只见她出了书房,在吴宫内绕了几番,才来到一所无人注意的柴房内,柴房两侧的屋子里分别关着昨日她用迷药迷晕的两个黑衣男人。
她所用的迷药乃是吴王夫差让宫内御医悉心研制,人闻了之后即刻晕倒,醒来之后却会忘记自己被人撂倒之事,还以为是做了个白日梦呢。
宫装女子拿出自己腰间挂的钥匙,先后打开了两间屋子,只见那两个黑衣人都仍在昏迷之中,毫无清醒的迹象。
女子提息运气,全身发力,竟把那两个黑衣人一齐提了起来,扛在肩上,跃出柴房。
此时已近深夜,宫内半个人影也无,饶是如此,女子仍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她脚步极轻极快,没过多时,也来到昨日瞿落所到的角门处,纵身一跃,飞出了宫墙。
她将一个黑衣男子就地放下,把袖中绢帕掏出,塞进男子的怀中。拖着另一个男子飞身疾行,直至姑苏城外几十里的野郊,才放下,同样将另一块绢帕塞入男子的怀中。
这才旋身离去。